25
千峰凌云的照壁后便是洛延年入谏察院的办公所在。
太子主持考题泄露案件正起,谏察院里也被调动许多人手协查,自然热闹。
(资料图)
不过,洛延年心有定算,这等得罪人的差不能沾手,更何况事涉锦侍君,自己儿子又是良帝新宠。一个不好便有可能被人曲解为后宫争宠。
所以,即便没有洛棠带信嘱托,老洛也绝不会去趟这潭浑水。
于是,赴任首日,洛领事便以新官上任不熟事务为由,闷头扎进过往案卷与谏察旧历中,既是让自己学习,同时更为躲差。
缸中芙蓉萏萏,檐角风铃轻晃。
洛棠边在廊下逗弄良帝新赏的白雀,边听阿招说话:
‘ 一早起陶贵妃就拎着东西往养心殿,然后正巧遇上锦侍君素衣哭求。’
‘ 听说陛下一直没见他,后来是陶贵妃出来,以协理六宫权呵责锦侍君御前失仪,命人送回存羽殿,并且继续封闭殿门不得再出。’
腰间环佩叮咚,洛棠似是玩鸟无聊,转而行进几步来至廊道转角处。
围栏下花丛中一片高枝团花掩映下的红色小花引来洛棠好奇。
侍花的奴才跪地,恭敬施礼。
‘ 这是什么花?’
‘ 回主子,此为凤仙。’
‘ 哦,原来凤仙花就长这样啊。’
洛棠一双笑眼垂下,所望却是从花朵直接移到跪着的少年身上。
‘ 你是...’
‘ 他叫容醉,侍弄花草在行,贵妃专门拨来长定殿的。’
阿招从旁介绍,同时也为点明容醉身份。
眼神打量下,洛棠略略将少年外貌看清。
身条细柳,肩宽背薄,若非常年从事粗活晒出的微微黑了些的肌肤,其人形容上便能比眼下的俊秀更多几分美态。
‘ 你在贵妃那里做活时,也种这花么?’
听见洛棠问,容醉忙又施遍礼才道:
‘ 贵妃甚爱此话染指,陛下也曾赞许,所以昭纯殿中奴才曾侍候过很多,便也种的有些经验。’
‘ 原来如此啊。’
洛棠笑脸说话,声音放缓同时,面色对着容醉竟不知为何渐渐寒了下去。
‘ 双手十指,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不好么,偏染那些阴红,跟副鬼爪似的!’
不明主子为何凭生怒气,阿招诧异同时,地上跪着的容醉更是瑟瑟颤了一副可怜状。
‘ 奴才不知主子不喜,这就将它们都拔了,还请主子恕罪!’
面对容醉磕头如捣蒜模样,洛棠寒着的面孔不见半分怜悯,反而更加颐气指使:
‘ 让他到殿门外的宫道上跪着,天不黑不许起来!’
‘ 是。’
阿招不明所以的应声,转而叫了双喜来押人。
待主仆两个回去房里,四下无人,阿招这才疑惑发问:
‘ 主子,您这是何必呢,一个种花奴才,罚的狠了怕要落人口实的。’
挑了个良帝赏赐的蜜桃交给阿招去切块,洛棠面上已经不复刚刚厉色。
‘ 贵妃统共就送来这两个,去了刘辰还能留他么。’
‘ 主子是因他乃贵妃的人才这般重罚的?’
阿招眼珠转了下,道:
‘ 可如今只有个容醉,贵妃那边指望怕都寄予他身,您这般公然处罚,奴婢担心贵妃未必能坐视不管。’
走进阿招身边,洛棠也不管她还没有切完,只顾自己任性模样选了块最大的撵着放嘴里。
‘ 我不怕她管,就怕她不管~’
洛棠说话时,手指刻意插进一旁贡着的冰盆,将整把冰块抓了丢下的玩儿。
阿招切好的桃肉装盘放在蔓枝床的岸上,眼神望过来,只觉主子孤自伫立的模样虽近犹远。
一种脑力迟钝的越发跟不上洛棠所想的感觉笼罩住阿招。
而洛棠思绪则又无法受控地飘走。
在那些旧日浸满仇怨的记忆中,容醉被翻找出来。
他在前世被陶贵妃赏赐的并非留宫,而是随着做了楚王侍君,也就是自己兄长洛雎夫君的妾。
楚王夫夫双双下狱后,王府便都掌握在容侍君手。
洛棠游魂那段日子才知噩耗,因尹澈并未褫夺楚王王爵,旨意等楚王乾儿长成后接掌。所以,侍君容醉为了自己腹中子,硬是生生将洛雎不足一岁的嫡子,洛棠的外甥磋磨至死。
今生再来,血仇之人又在自己手下,洛棠虽不能对人道那些旧怨,可要他因一切都改变的未曾发生而放下怨恨不去报复,那是绝对不可能的。
昭纯殿中,陶贵妃也正得了容醉罚跪消息。
考题泄露的手段实则就是她与兄长谋划,一来是锦鞍文儒,瞧不上陶氏粗鄙,从来在明处暗处都不肯给陶大将军面子。
那种从心底的轻慢焉能让正是权势如日中天的陶氏兄妹不恨不怒。
再则,前朝后宫一体。锦鞍地位越高,良帝对锦侍君的宠也就更不会淡。
前朝与自家不对付,后宫分自家的宠,陶贵妃不针对他锦氏不挖坑是不可能的。
如今眼瞧毒计已成,加之早起在养心殿,良帝明显纵容自己处置锦侍君。
一切都在握的感觉不要太得意。
正是春风满怀的陶贵妃,眼底可说无人能与自己匹敌。
故而当洛棠这边罚了她的人的消息一来,心正大,气正狂的陶贵妃自然也坐不住了。
于是,吩咐备轿,一行人轰轰烈烈便往长定殿而去。
东风摇曳院中花枝,仿佛想要给人报信。
一盘桃子还没吃完的洛棠在得知贵妃轿撵刚刚停驻,并且等他前去外面说话时,反而也没露出张惶。
指挥了阿招给自己更换衣衫,一切周正调顺后才往外走。
天光下,陶贵妃刻意摆出架子在长定殿门的宫道上。
鸟雀喧停,风驻树静。
洛棠一袭牡丹绣锦的袍子缓步而来,本就惹人流连的眉目被华丽衣裳装饰衬托下,贵气天成。
陶贵妃眼底妒火随着近来的人影越发上涨,尤其看到那脖上挂着的缀满珠玉翠宝的黄金项圈,醋意瞬间转化怒色。
满身琳琅的行礼动作引出响动不断。
‘ 不知贵妃召唤是何事呢?’
‘ 能为何事,自然是你苛待宫人!’
目光悠悠地瞥向跪着的容醉,洛棠一副难掩冷笑的模样:
‘ 他花种不好,我罚自己宫里奴才,如何就苛待了。贵妃没查清楚吧。’
‘ 宫有宫规,奴才们活做不好属失职,最不济都有板刑章程,可在你院里打,也能叫宗人府拉走代为施行,你叫他跪在宫道,来来往往人都能看到,岂非失了殿阁体统。何况,此人是本宫指派,洛妃这般处罚是要谁难堪不成!’
陶贵妃长篇大论一通发泄,洛棠却并没因他越发暴涨怒色而露胆怯,反只是静静听。
‘ 哦,原来贵妃是嫌我没打你板子啊。’
这句话显然是对着地上跪着人讲。
容醉闻言,本就因为罚跪而软酸的腿更是惊吓的半身都要瘫倒。
‘ 奴...奴才只是花种的洛主子不喜欢,罪不至于板刑啊!’
陶贵妃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刘嬷嬷逮住空儿,开口发问:
‘ 你种了什么惹的洛主不悦,蠢奴才。’
‘ 是,是凤仙花。奴才原以为贵妃喜欢的洛主也会喜欢,没想洛主说那花...涂指甲像鬼爪...’
此言入耳,陶贵妃手指不由握拳,怒色更厉。
要知她此刻指盖正是凤仙红。
‘ 我就是不喜欢吗,实话实话而已。’
洛棠仍旧一副无知无畏模样,眼神还不住往陶贵妃手指瞟。
‘ 狗奴才,你是诚心挑拨贵妃与主子么!’
阿招对着容醉呼喝。
‘ 哼,挑不挑拨的,洛主心里最清楚。贵妃乃六宫最尊,谁不以她喜好为尊崇,可就该好好重学宫规了。’
刘嬷嬷说话时,与阿招自觉形成对峙架势,俩人看着就像是对准备好随时护主的斗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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